让我忍痛一刀就这么两断

【原创】【网球RPS】【Fedal】Decade 十年

Summary:
-如果我一定要输给某个人的话,他就是那个人,对吧?

-你能够赢他吗?

-不能。

 

2007年5月21日,汉堡

“如果我一定要输给某个人的话,他就是那个人,对吧?”

Roger不会承认,但他的确有点被这句话给惊到了。西班牙少年看着他,眼神坦荡无邪,就好像他真的作如是想。

至少观众们很受用——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声。Roger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鼓起了掌。计较对手的真情或假意并无意义,无论如何,今天赢的人是他。

这不是一场容易的比赛,最终的胜利因而也愈发显得可贵。当然,会有人会说,Rafa已经累了,他只是坐收渔翁之利。

去他们的吧。诚如Rafa所言,如果有人有资格来终结这一长串空前绝后的连胜,那个人只能是Roger。

话筒被递到了他手里。Roger祝贺了Rafa和他的连胜纪录——用的是德语,他希望西班牙人能听得懂。然后是另外一些例行公事的内容。听众们或许期待着他也能说出一两句惊艳的话来,但那不是Roger Federer的风格。

在为人处世方面,Rafa有时就像没有被打磨好的毛玻璃,粗糙,却折射出各种角度的光。——那么Roger就是一面镀得很平滑的镜子——还是一块铁板?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念头从头脑里抛出去。如果仅仅是有趣和单纯就能让他在红土上横扫千军,他很愿意做出尝试。

他已经做过了很多尝试。体能训练,底线打法,还有Toni Roche。继拿到第一个大满贯和登顶世界第一以后,Roger从未如此渴望过什么东西。

而现在他终于获得了他的回报,在和他的教练分手的一周后。土场上第一次战胜Rafa,第三盘的6:0,即使不算上这个被终结的连胜纪录,这场胜利也足够完美了。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于,Rafa似乎并没有他那样在乎这一切。颁奖典礼的全程上,他都微笑着,有时候甚至大笑起来。他把亚军奖盘高举过头顶。更别提他刚才的那句话了。

这些当然不至于激怒Roger,但他确实感到不解。总的来说,Rafa是个很容易看透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他实在令人困惑。比如此时此刻。

又比如,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在更衣室里,他走向Roger,问:“我能要你的球衣吗?”

说第一遍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Roger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我是说,我们交换球衣。”西班牙人用手在身上比划着,“当然,如果你不想要我的这件也可以。”

Roger从来没有在网球比赛中遇到过这类情况。他自己也看足球,但是没有沉迷到这种程度。“好吧。我是说,没问题。”他嘟囔着,考虑着要不要干脆给对方一件备用的上衣,这个时候Rafa已经把他的无袖衫脱下来了。他上身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因为沾了汗液而发亮。

Roger耸了耸肩,脱下了他的上衣。

Rafa的球衣湿漉漉的,无袖的款式穿着有点怪,好在基本合身。Rafa穿上他的polo衫,耸了耸肩:“我简直无法理解,你们是怎么穿着这么不透气的衣服打球的。”

看来我们对彼此都有很多疑惑。Roger想着。当然,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再过两年,你也会习惯穿着这种衣服的。”取而代之,Roger这么说。或者Nike会逼你穿上的。

“等着瞧吧。”Rafa做了个鬼脸。他的长发披散下来,令他看起来格外地年轻。Roger不禁微笑起来。

“我会等着的。”他说。

 

2009年5月31日,巴黎

Roger是从电视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们在一间餐厅吃饭。Mirka怀孕八个月了,像所有的孕妇那样,她对一切入口的东西都非常挑剔。总的来说,巴黎的食物并不合她的心意。

这里是开赛以来他们尝试的第五家餐厅。对Roger而言,今晚的主菜非常令人满意。或许甜点味道太浓了一些。他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渍,感觉到Mirka的注视。

“你觉得如何?”他舀起另一勺布丁,抬起头,愉快地问——他本来打算这么问的。但是Mirka眼神里某些奇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他说出的句子是——“你怎么了?”

“你看,Roger。”他的妻子轻声说。她很少用这么轻柔的语调说话,而Roger也记不起来上一次她这么正式地称呼他是在什么时候了。她的视线现在越过了他,投向他身后的某处,但那种神情还停留在她的脸上。她看上去奇异地茫然,同时满怀希望。

Roger转过了身。

确切地说,他只是转动了肩膀以上的部分,但这也足够了。他找到了Mirka目光投射之处。那台电视机悬挂的墙壁与他们这一桌之间至少有半间餐厅的距离。晚间新闻正在播报,液晶屏幕上的字体小而模糊,Roger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张图片。那是一个球员,穿着深粉色的polo衫,在跑动中展开手臂救球。

那是Rafa。

就在这一刻,Roger知道了他需要知道的东西。

滚动的法文似乎突然变成了某种外星语,但他还是设法认出了几个词。

失败。

出局。

意料之外。

Rafael Nadal。

Roger移开视线,听见陶瓷和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发现他的勺子躺在盛着吃了一半的法式焦糖炖蛋的碗里。

“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平静的。

“Roger?”Mirka询问地望着他。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至少看上去如此,“你还好吧?”

“噢,是的,当然。”他含混地回答,同时试图从已经被搅成糊状的布丁里拯救自己的勺子。这不是件容易的活儿。它已经沾满了布丁糊,滑溜溜并且黏乎乎的。此外,如果Roger愿意承认的话,他的指尖在发抖。

变干的焦糖在他嘴里散发出苦味。他得说点什么。

“他的名字是Robin,对吧?我是说,那个——那个Rafa今天对阵的选手。”他说。Mirka没有出声,但这无关紧要,“对,就是他,Robin Soderling。他和Rafa打过一场很长的比赛,应该是在前年,在草地上。他那次输了,我想。”

Roger抓住了那个勺子。桌子的对面,Mirka清了清嗓子。

“而这一次,他赢了。”她开口说,欢快地,或者假装欢快地,“现在,Roger——”

“只是Rafa一个人出局了,”Roger迅速地打断她,无意识地把勺子攥得更紧,“还有很多其他选手在签表里。在这里,能赢我的不止Rafa。”陈述这个事实于他而言几乎是羞耻的。

Roger Federer通常以愚蠢的骄傲和盲目的乐观著称,但他同样擅长吸取教训,尤其是失败的教训。

“——但他是唯一一个你赢不了的人。”Mirka说,声音很低,“不是吗?”

Roger笑了起来。

“在法网,赢不了他的可不只我,”他摇了摇头,让勺子在指间转动,然后滑落在桌布上,“是所有人。”

“几乎所有人。”Mirka修正道。她仍然凝视着他的双眼,“Rafa Nadal在法网并非战无不胜。现在,已经有人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

“是的,一点没错。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带着哭腔。

“噢,Rogi,”他的妻子越过餐桌,一只手放上他的肩头,“Rogi。”

Roger试图克制住自己。这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会有人看到的,甚至拍到。他们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两个看上去像小报记者的家伙。但他从来都不是个明智的人。

他哽咽着,几乎是粗暴地把Mirka拉到自己怀里。他需要她,他总是需要她。而她也总是清楚这一点。她环抱着他,如同一个母亲,如同某位女神。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Roger想着,双眼因为泪水而刺痛,他或者她让Rafa在2009年法网的第四轮败于一个有点名气的无名之辈,是对Roger Federer的恩宠还是羞辱?

 

2011年6月5日,巴黎

观众们非常聒噪。

当然啦,这是法网一贯的特色。早在两年之前,Rafa就充分领教了这一点,而那次不愉快的经历也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在球场上,他或许还能将这些噪音和干扰隔绝在自己的思绪以外,但此时此刻,当他坐在场边,当一个赛会医生跪在他面前处理他的脚的时候,所有这些欢呼声和尖叫声都毫无保留地刺进他的耳朵里。

所有这些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或者他对手名字的,喜悦的、愤怒的或者期待的——都令Rafa烦躁不安。他的脚还是很疼,那个医生的手法似乎难称高明。Toni和他包厢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这对他可一点帮助也没有。

所有的这些都像一个没有摆整齐的水瓶那样令他心烦。更加要命的是,Rafa不能表露出这些情绪,一点儿都不行。有数不尽的摄像机镜头在注视着。还有Toni,他绝不会允许他的侄子在这种情境下表现出任何程度上的软弱或暴躁。还有他的支持者们。Rafael Nadal不习惯令人失望,特别是相信他的那些人。

还有Roger Federer。

瑞士人坐在他右手边的另一条长椅上,隔着裁判的座位。Rafa没有特意转头观察他,但那件红色球衣的影子几次在他的视野边缘掠过。他是在坐立不安吗?还是迫不及待?Rafa不清楚。事实上,就算能盯着对方的眼睛,他也很少真正清楚Roger的想法。

很多人都评价过Rafa的单纯。“你就像一块玻璃。”Marie曾经这么说,似乎将之视作一种赞美。

如果说Rafa是一块玻璃,那么Roger就是一面镜子,很圆滑,而且冰冷,能够将你一览无余。

通常来说,这种能力对Rafa并不那么奏效。比赛中,西班牙人总是那个更快地洞悉对方球路的人,那个准确地抓住漏洞并打出致命一击的人。Rafa应该拥有绝对的心理优势,在法网,对阵Federer。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种优势的存在,Rafa现在必须藏好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离第一盘失利只有一局的距离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甚至失掉这一盘也不是。甚至再失掉一盘也不是。他会把局面扳回来的,这片红土从未辜负于他。但是,如果他暴露了自己的恐惧,如果他失掉了Roger对他的恐惧,他将一败涂地。

没有人会比Rafa自己更加清楚,他对瑞士人最大的武器可能不是持拍的左手,不是上旋球或者跑动能力,而是他这个人本身。Roger相信Rafa真的克制自己,而Rafa可不想让他失望。

那个医生开始往他的脚上缠绷带了,这标志着医疗暂停告一段落。Roger起身,从他们身前经过,Rafa注视着他走向球场的另一端。球迷们的声音又高了起来,这一次,Roger的名字似乎更响亮一些。

半决赛上,他们也是这么呼喊的,Novak甚至不得不在Roger的赛点上举手示意观众们安静。Rafa看了那场比赛的后半段,最后那记发球落地时,他几乎产生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Novak Djokovic的势不可挡的连胜就这样终结了,甚至没有一个决胜盘来收尾。或许是因为,这一次,Roger在红土上做到了某些Rafa尚未做到的事情。

电视屏幕里的Roger庆祝着他的又一个法网决赛的时候,Rafa确实感到自己离火枪手杯更近了一步。

现在他不得不思考,究竟是谁高兴得太早了。

有人用法语对他说了些什么。你的脚伤处理好了,那个医生通知他。祝你好运。Rafa谢过他,套上袜子和鞋子,然后抓起球拍。Roger在等候着他,他有一个非保不可的发球局。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已经输过一次了。

 

2013年5月19日,罗马

Rafa确信自己听见了来自观众席的嘘声。

声音并不大,但是很尖锐。他很快地瞥了一眼网对面的对手。Roger面无表情,他不清楚这是瑞士人的某种伪装,或者他是真的不在乎。

这无关紧要。换句话说,Roger的想法和心态已经不能影响这场比赛了。左右当下局面的是Rafa,和Rafa的本能。

距离他上一次和Roger交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Rafa不无惊讶地发现,解读Roger如今变成了一项轻松的工作。

Roger向空中抛出一个发球,似乎根本懒得掩藏它的轨迹。Rafa向中路移动,甚至有时间决定用正手回这个球。他打出了高质量的一记接发。Roger同样以正手回击,但方向偏得离谱,Rafa甚至不用等它落地就确定它已经出界了。

比分来到平分。嘘声又响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个发球还是很平淡,但是Roger在底线上的几拍都打得很坚决。Rafa被他调动起来了,这是全场比赛为数不多的几次。最后他在跑动中的那个正手拍落网的时候,Rafa居然感到某种奇怪的不甘心,就好像他才是大比分落后的那一方。

Rafa的膝盖有些刺痛。或许他应该放掉这一分。甚至这一局。

这些明智的计算和考量只是一闪而逝,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求胜欲淹没了。

这真是难以置信,Rafa想着,注视着瑞士人准备着他的下一个发球,在一场差距如此悬殊的比赛中,你仍然如此每分必争。

Roger保住了他的这个发球局。这是他拿下的第一局——在连输九局之后。观众们慷慨地给予他掌声。

下一局中,Roger几乎有追平比分的机会,但他错失了一个网前截击。Rafa慢慢地走向他的座位。他几乎希望Roger把那个球回过了网,而不是在挣扎着救球的过程中弄掉了自己的拍子。Roger狼狈的样子并不会激起他的同情,但确实在某种意义上令他感到不适,确切地说,是反感。

很快地,Rafa拿到了发球胜赛局。他机械地发球和对打,同时思绪逐渐游离开来,飘向赛后的颁奖礼,飘向法网,飘向Novak和世界第一。直到突然热烈起来的掌声将他惊醒。

Rafa看着比分板。0:40,Roger现在有三个破发点。相较于这个比分,更加令西班牙人吃惊的是,他对此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或沮丧,而是想要微笑的冲动。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这股冲动。

你看,他对自己说,Roger就是Roger。

他丢掉了这一局。

当然,Roger赢不了。他俩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瑞士人只是在拖延时间。

但是这不妨碍他在接下来的一局中打出一个漂亮的背身高压。Rafa原本指望这个过顶高球能带给自己另一个破发点,但是Roger向后撤步,转身,然后挥拍——这个球远远地落在Rafa左侧场地的空位里,他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Roger就是Roger。

一个小球,外加上Rafa自己的一次受迫失误,Roger拿下了这一局——他能拿下的最后一局。

Rafa走进了他的最后一个发球胜赛局。他不会再走神了。直落四分,Rafael Nadal取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Roger解掉了他的发带,他的头发现在剪得很短,让他显得有些倦怠。

“恭喜你,”在网前握手的时候,Roger说,微笑着,“非常棒的复出之旅。”

“你打得不错。”Rafa回应说。

他是认真的。

 

2015年6月3日,巴黎

在Rafa还没有看见他的时候,Roger就看见了Rafa。

西班牙人慢慢地走着,肩上挎着球包,身边跟着零星的几个团队成员和工作人员。他浑身都是汗。

他刚才的那场比赛远不如Roger想象中那样激烈和焦灼。Rafa输球的方式就和Novak取胜的方式一样平淡。一个干脆的休止符,九届赛会冠军结束了他在这片球场上统治的主旋律。

Roger并不感到多么惊讶,甚至没有昨天他自己输给Stan那样惊讶。只是他回想起六年之前,惊讶于当时自己是如何地不敢置信。

Rafa越走越近了,Roger这才留意到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不知道应该和西班牙人说些什么。上一次Rafa在法网输球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巴黎,Roger也没有想到给他发短信或打电话。或许,这一次他也可以躲起来,避开Rafa。这很容易。

Roger踟蹰了一下,就在这时,Rafa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很显然,他也看见了Roger。他并没有加快步伐或者挥手,但是也没有露出迟疑的样子。他笔直地向Roger走过来。

现在Roger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得跟Rafa寒暄两句,一般来说他很擅长闲谈,但这种场合依然令他感到尴尬和不适。

他应该说些什么?回避问题不是Rafa的风格,他们很有可能会谈到刚刚的那场四分之一决赛。Rafa甚至会夸奖Novak,说他打得很棒,配得上胜利。这就是Rafa,有时候他几乎是令人痛苦的。

Roger虽然没有这样无可救药地纯洁,但他也足够诚实。他不会告诉Rafa说他只是运气不好,因为那不是事实。他也不会嘟囔类似于“我很抱歉”之类的话,因为他丝毫不感到遗憾,无论是对Rafa的失利,还是他自己的。

“Rogi,”Rafa已经在他面前了。他微笑着,深色的眼睛里却一无表情,“我以为你昨天就走了。”

“有些事情,”Roger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急着回去。我喜欢巴黎。”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留下来看我输球的。”

Roger惊了一下,他瞪着Rafa,试图弄明白这是句玩笑话或者相反。但是Rafa的眼神仍然是空白的。就像一块玻璃,透过了所有的光线。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最后,Roger决定调侃回去,“如果我是留下来看Novak输球的呢?”

Rafa短促地笑了笑,又一次,Roger无法分辨出他的真实感情。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西班牙人以一种笃定的腔调说,“Novak才是应该赢的那个——赢得这场比赛——赢得冠军。”

来了。

“别那么急着下结论,”Roger说,出于某种连他自己也莫名奇妙的不满之情,语气有些尖锐,“上一次你在这里输球的时候,击败你的那个人最后也只获得了亚军,记得吗?”

Rafa看上去有些吃惊。今天的第一次,他在Roger面前表露出了一些情绪。

“上一次我在这里输球的时候,有人实现了他的全满贯。”

“我只是抓住了机会。”Roger竭力不使自己在这句话中流露出讽刺或者不平的语气,“Novak不一样。或许你说得没错,他更加配得上这个冠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以为Rafa会多说两句,但他没有。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Roger注意到他们周围有几个随行人员在交换着眼神。

“好吧,”最后,Rafa开口说,“我想我得走了,有个新闻发布会还等着我去开呢。”他做了个鬼脸。

“噢。”Roger茫然地应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Rafa从他身边走开,Roger注视着他的背影,被汗浸透的蓝色球衣。突然,他停了下来。

“Novak今天打得很好。”他没头没尾地说,“我记得,你也曾经像他那么好。我是说,在这里。”

“我知道。”Roger说。不可思议的是,他真的相信了Rafa,“别把那些记者们的鬼话当真。我才不在意这个。”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别把那些鬼话当真。他想这么告诉Rafa。他们会试图毁掉你,用每一种可能的方式。一些人会询问你退役的计划,另一些人则充满关心地提出各式各样的建议——这甚至更糟。那些名宿们说的都是废话,忽略他们就行了。握紧你的拍子,做一个自负的混蛋。

他想这么说,但他不能够。或许他也不需要——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Rafa在这些问题上远比他要看得开。

Rafa注视着他,他的双眼清澈。那层玻璃已经碎了。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再见。”Roger犹豫着说,然后他想了起来,“生日快乐。”

 

2017年6月11日,巴黎

Rafa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上已经有十来个未接来电了。他选了一个,拨了回去。

“忙得没工夫接电话,嗯?”线路那头,Roger Federer调侃地哼了一声。

Rafa笑了起来。

“抱歉,我没听见。有很多仪式、典礼还有酒会。都很吵,你知道的。”

“我能想象得到。”瑞士人懒洋洋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表达一下祝贺。你真的很棒。”最后一句,他的语调稍稍严肃了一些。

“多谢。”Rafa点了点头,随后才想起对方看不见,“我看到你发的推文了。”

“Nike真的很烦人,对吧?”

“别告诉我那些不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不是,”Roger说,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你的这十个冠军里有几个是赢过我的——四个,还是五个?我都不想回忆了。”

Rafa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Roger当然是在开玩笑,但同时,他说的也是实话。Roger可以选择跳过红土,跳不过去的是他们的过去。

“别当真,我刚刚那是在瞎说。”Roger在电话那头发出了笑声,“你打得很好,这两周都是。只可惜决赛你打的是Stan,我实在没办法支持你。”

“或许我也不需要你的支持。”Rafa放松下来,“支持我的人一抓一大把。你知道Jelena吧——就是那个刚刚拿了女单冠军的小女孩?她昨天晚上在酒店走廊上逮住我,说要祝我今天比赛顺利。”

“我想Marie应该把你看紧一点了。法网男女单冠军?让我不得不想起Andre和Stefanie啊。”Roger继续说着不痛不痒的笑话,这是他一贯的风格。Rafa已经学会了在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回应——“我想Marie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鉴于你将她与Brooke Shields作比。”

“好吧。”Rafa能感觉到Roger在另一头翻了个白眼,“无论如何,很高兴听到你的明星粉丝团又添了新成员。”

“你不是也加入了吗?”Rafa反诘,然后连忙补充,“我是指澳网决赛之前你说的那些话,你是我的头号粉丝,诸如此类。”

“如果要这么算的话,我大概早在十年前就是你的粉丝了。”Roger说,语气轻快,“在你自己都还是个大男孩的时候。”

“是吗?”只有它们被Roger提起来的时候,Rafa才会真切地感受到这些时光是多么地遥远。十年之前,那是汉堡大师赛还没有降级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年汉堡吧?我第一次在土场上赢你那次?你那件该死的球衣我还留着呢。”

Rafa大笑起来。

“说到赢球,有个家伙是这么问我的,”他的笑声渐息的时候,Roger又开口了,这一回他的声音沉着了一些,“你觉得你能够赢今年红土上的Nadal吗?——大致就是这意思。”

“你是怎么回答的?”Rafa问。或许事实显而易见,但他还是好奇Roger的答案。

“不能。”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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